等到罗兰跟随白瑞德走出这间小酒馆的时候, 她踉踉跄跄,头重脚轻。
享用朗姆酒那甜蜜的口感与香气,就也不得不承受它的烈度。
“等我在这里安定下来, 我也要开一间这样的餐厅——”
罗兰将手一挥, 刚好避开了白瑞德来扶她的手臂。
街道两旁的屋子里映出灯火, 映在他眼眸之中, 令他的眼神看起来很奇特。
“开一间餐厅?”
他忍不住失笑。
“要在国家兴建的时候‘赚大钱’的人, 没想到你竟然只有这么点志向?”
罗兰却摇摇手, 很认真地说:“要赚钱太容易了——”
她的种植园,她的精品茶种,她的专利……哪一样不会给她带来可观的收入?
“最重要的是要娱己——做人要开心!”
她只在这里逗留了大半天,造访了一间餐厅、一家小酒馆, 就已经喜欢上了这座城市。
它拥有丰富的物产, 新鲜的海货源源不断地从渔船送到岸上;它又有如此令人着迷的烹饪传统, 各种浓烈馥郁的香草和调味料在食物中运用得淋漓尽致。
除此之外, 还有音乐……
最重要的是,这座城市是开放的, 不问出身,不问来历,她和瑞德一起缩进街边的小酒馆里也没有人对他们品头论足。
不像在亚特兰大,邻居和亲戚们能准确地知道你每一天的全部动向、孩子哭了几次、晚餐餐盘上放着什么……
“我想,我很喜欢这座城市——”
她避开了瑞德的手臂, 独自一个人辨认方向往回走。
“别胡闹!”
“你是不能夜里一个人独自走夜路的。”
自从战争结束, 无数被解放了的黑人涌入城市,战俘回归故土, 城市里便挤满了三教九流。人口过剩, 城里自然而然地孳生贫困与不安定。晚间的治安糟糕得很, 女士们独自走夜路相当危险。
罗兰却冲笑着白瑞德摇了摇手——
“就冲她,我也不能跟你一起走!”
白瑞德驻足,顺着她伸手指的方向看过去,紧紧地皱起了眉头。
远处,一驾马车停下来,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走下马车,远远地等着瑞德。她顶着一头艳丽的红头发。
贝尔·沃特琳。
她也在新奥尔良。
*
罗兰一个人走在前面,白瑞德双手插在裤兜里,不徐不疾地跟在她身后。
他很快发现,红发女人的出现只让她的心情坏了那么片刻,之后她又很开心地走在碎石子铺就的街道上,步子迈得像是舞步。
——就很郁闷。
她难道不会觉得嫉妒的吗?
但很快她走到了光亮的地方,明亮的光线照亮了她身上的衣饰,也照亮了刚才那顿“美餐”给她裙子上留下的油斑和污渍。
她顿时“糟糕”了一声,赶紧去找手帕来想擦,却还哪里找得到?
他听见她的叹气声,他想起她早先说过的,已经约好了人,明天要去拜会。
他忍不住大笑起来:看来今天晚上他这一场胡闹也不算是徒劳无功,至少她以后每次想起这段经历,就会既开心又懊丧。
她会记住和他在一起的这个夜晚。
罗兰听见这种得意的笑声,更是气到上头,转身冲瑞德走来,伸出一对粉拳,冲着他胸前捶了两下。
瑞德突然生出冲动,不顾她的抗议,把她往自己怀里使劲儿一拥。他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她那对燃烧着愤怒的绿色眼睛。
在过去的那么长时间里他见过很多人,男人女人,他见过他们的眼神,失落的、绝望的、贪婪的、颓废的……只有眼前这对眼睛如此生气勃勃,让他感受到自己还活着。
然而他最终也没敢造次,没敢冲着她那对红艳艳的嘴唇吻下去——她的眼睛里写满了抗议,她的嘴唇不屈地使劲儿抿着。
瑞德有种感觉,如果现在冒犯了她,恐怕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理睬她了。
于是他松开了女人,伸手揽着她往旅店去:“夫人,您别走错了方向。”
旅店里——
“普利西,来,好孩子,接过你的思嘉小姐,给她多喝一点水……”
“不要让她就这么躺着睡过去,你去多找几个枕头,帮她把身体垫高——嗯,对,这样明天早上她不会因为水肿而咒骂我。”
“待会儿你帮她把这身裙子换下来,带着油渍的那些地方用肥皂水搓一下,然后在火炉旁边放着烘一会儿,再细细地用小刷子把衣料表面的绒毛剔出来……”
“什么?你不会?”
白瑞德心里感慨:郝家雇佣这个小女仆,别是在做慈善吧。
“那你就什么也别动了,把这个别针给她——”
他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想送给她的钻石别针,想了想,还是嘱咐了一句:“是我借给她的,要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