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云袭月,寒意渐浓,不知已至夜半几更。
无名伫立在山崖顶上,望向那半道月牙。他面无血色,如同一具花岗岩铸成的浮雕。
昭隐静静站在他的身侧,视线投向远处重重山隘之间,在夜半残影的映射下看不清他是何神情。他的右手垂放在长生剑旁,指尖轻轻摩挲着剑柄背部。
花影不见了。
原本无名只是有所怀疑杜羽告知于他的言论真实与否,但如今种种迹象指向了花影,此刻他不知该如何替他开脱。
难道花影真的是罗刹安插在他们身边的细作吗?
将他身边亲近之人成为伤害他的利刃,这也确实符合罗刹的行事风格。
并且,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,无名的鬼司令牌也不知何时不见了,一路上他们找寻半天也没找到它的踪迹。
见此情形,无名无助叹道:“我觉得花影……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,才会不辞而别吧。”
他想起来过去种种情形:花影陪伴在他们身边、冲他撒娇、奋力救他的那些样子并不像是装的。
更何况,花影还将自己珍贵的“桃花”送给了他。
无名不由得怔了怔,伸手摸了摸胸前那根细小树枝状的物体,却感应不到任何与花影有关的东西。
他心中顿时萌生一股不安之感。
“无名,你不觉得这一切很像是一场设好的棋局吗?我们都被引入其中,并且没有选择的权利。”
昭隐若有所思,望向无名的眸光黯淡了些,不禁顿了顿道:“你有没有想过……罗刹被封印在鬼界很久,他是如何与其他恶鬼暗中勾结?这才过了多久,他就这般强大,更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?”
听他所言,无名顿时惊觉愕然,不由抬首怔道:“难道……真的是花影……”
“事情定没有我们想的这么简单,痴僧是一颗棋子,花影同样也是……包括你我。”说至最后几字,昭隐的视线锁定在无名的双目之中。
哪怕事实尽数摆在无名的眼前,此刻他还是不愿意相信。
昭隐双目微沉,镇静道:“无名,他与我们的相遇本就不是偶然。我从最初就一直想探明花影究竟受命于何人,但直至近期才觉察到一些异样细节……不过念在他并未伤及过你的性命,我才迟迟没有对他追究。”
“异样细节!?”无名讶然惊道,瞳孔微微放大。
昭隐神色凝重道:“还记得之前有几次不见花影的时候吗?没过不过多久就出现了恶鬼的踪迹,甚至这一连串的‘线索’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,你到现在还会觉得这些都是巧合吗?”
无名低头似是有些懊恼,回想起在南照古镇时初遇花影的场景。那时花影本来是一个小女孩,不曾想后来竟幻化成为少年模样。
但他同样又是当年阿庶收留的小男童阿七……
无名的脑海中回响起当时花影对他说道的那句话:“那双眼睛我不会认错的,你就是阿庶哥哥。”
为什么花影能通过一双眼睛就能识得一个人?可是世间眼睛相似的人并不少见,他为何这般笃定自己就是他口中的阿庶。
无名似乎又想起了什么,猛然感到全身一颤。
再者,那个名唤阿庶的少年后来被某个贵胄公子给带走了,这位公子究竟是何许人物?若是论其时代,临安国时期……莫非此人便是那临安质子、后来的人皇渡长渊?
还有这个阿庶……会与沈知遇有什么关系吗?
难道……他就是沈知遇?!
因为杜羽、花影都是与沈知遇有过密切关系的人。
倘若并非如此,那罗刹为何偏偏会将杜羽变成森蚺,再选择花影?
罗刹对花影又做了什么?
……
无名打断了自己的思绪,不敢继续深想。
除此之外,无名对沈知遇这个人产生了一种既好奇又恐惧的感觉,他想知道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,在他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。
无名记得,他是九王爷的死士,也是胥族皇子最尖利的一把刀。
九王爷、胥族皇子……这些都是什么人?
当时沈知遇只身一人离去,他有没有成功杀掉西乌单于?还有他的那杆红缨长枪,又是从何而来?
无名想知道过去的真相,沈知遇与罗刹究竟有什么仇怨,令罗刹这般怨恨,不惜赌上自己此生的命数。
夜深人静,不时从远处传来几声野鸦悲戚之音,扰乱了无名的猜想。
一阵旋风逆流,还不等他反应过来,昭隐便拉着他回到了鬼界,幽冥地狱。
无名愣而回神,这里并非是他之前所待过的幽冥罪域,而是另一处他不曾来过的地方。
一座泛着蓝色幽光的古栏石桥矗立在他们眼前,桥下流淌着深不见底的川流,两岸生长着血红与蔚蓝的彼岸花,尽显鬼魅之态。浓淡不一的迷雾四散开来,缭绕在他们的身边,整个场景缥缥缈缈,犹如秘境。
“这里是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