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今天，她又是第一个来买粥，我留了个心眼，将她给的铜钱单独放在抽屉里，结果不到一个时辰，里面就只剩五枚纸钱了。”孙婆婆叹了口气，“我担心是碰上了什么鬼怪，所以才想大事化小。”
中年男子一听也觉得后怕，“娘，那女子肯定是鬼变的，不行，咱这粥铺要不先别开了？”
“不行！”孙婆婆显露出彪悍的一面，“老娘就是靠这间粥坊，一个人把你们兄弟拉扯大，这就是咱家的立身之本！凭她是什么呢，我都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，还怕她不成”
阿蓠在心里鼓掌，哇，霸气侧漏。“婆婆别担心，这件事不如就交给我们吧？”
“你？可你一个小娘子……”
“还有他呢。”她看着张嘉闻一歪头，后者便笑着颔首道：“两位若信得过在下，今日便能给你们一个答复。”
这位郎君看着年轻，身上却有一种让人莫名信任的气质，孙婆婆母子也只得愣愣点头。
“敢问婆婆，你可知那女子买完粥后，往哪个方向去了？”
“东、东边。”
张嘉闻点点头，“阿蓠，我们走吧。”
“好。”阿蓠还不忘回头嘱咐道：“婆婆，要一碗羊脊骨粥、一碗桃仁粥、一碗蔓菁粥，帮我们留着，待会便来取。”
说完，她就蹦蹦跳跳地跑到张嘉闻身边，两人一道朝东去了。
孙婆婆母子好半天才回过神来，儿子还喃喃地说：“娘亲，这两位客官到底是什么人？”
“那个小娘子倒罢了，那位郎君穿着道袍，莫不是专门捉鬼降妖的得道高人？”
话分两头，两人沿着汴河往东走了一里地左右，眼见着人烟稀少了许多，张嘉闻忽然道：“阿蓠，将六丁召唤出来。”
阿蓠心领神会，当即跑到无人处，熟练地捏符念咒，召唤出六丁纸人，然后拿着纸钱给它们闻了闻，拍拍手道：“好了，拜托几位了。”
纸人们也不废话，随着这纸钱上残留的鬼气往前找，张嘉闻和阿蓠便跟着他们，一路过了东南角门，到了一个荒僻荆棘地，纸人们便停下了脚步。
阿蓠一看，这里竟有一个小小的坟包，无碑无墓，无享无祭，看着应是下葬不久，坟前的矮树上，还挂着些白色的纸钱。只是不知是埋得浅，还是前些日子下雨冲开了，棺材头都露了出来。
难道真是鬼？此时，棺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阵小儿啼哭声，阿蓠吓得全身一激灵，赶紧抓住张嘉闻的衣袖，语不成句地说：“不、不是说，女鬼吗？怎么还有小孩哭？”
六丁纸人们互相对视了一眼，便利用他们的身形，从棺材的缝隙中钻了进去。不一会，名叫“小惊”的纸人第一个钻了出来。不知为何，阿蓠觉得它此刻张口结舌的模样不像画的，倒像真心流露。
这时，其他纸人也出来了，互相看了看，忽然“小乐”打横抱起了“小忧”，轻轻拍打着。这是，哄孩子？张嘉闻却皱皱眉头，道：“这棺材里有个婴儿？还活着？”
阿蓠懵了，“怎么可能，他……” 话还没说完，就见六丁纸人齐齐点头，这回张口结舌的变成了她。
“难不成，是棺生子？”
以前混天涯论坛时，阿蓠也看过一些山野怪谈，说是古代有些妇人难产而死后，腹中孩子却不会立刻断气，有些还会顺着产道脱落出来，因为是死后所生，所以这些孩子便叫做“棺生子”或是“尸生子”，被视作大大不祥。
张嘉闻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道：“八成是了。”
然后走到棺材一侧，刚要动手，却听“砰”地一声，棺材盖突然自己掀开了。
只见里面躺着个年轻女子，身着桃红长褙子和橘黄色三裥裙，面目栩栩如生，毫无腐烂痕迹。而在她脚下，却躺着个全身赤裸的婴孩，正闭着眼哇哇大哭。
也许是女子天生的母性作祟，阿蓠毫不害怕，只觉心疼，她上前小心抱起他，张嘉闻赶忙脱下自己的外衫，将婴儿团团裹住。仿佛是感受到怀抱的温暖，婴儿很快停止了哭泣，只轻轻蠕动着嘴唇。
“这孩子，是怎么活下来的啊？”
“孙婆婆所说的买粥女子，应当便是这棺中人。”
她心情复杂地看向棺中，不可置信地说：“也就是说，他的娘亲死后化鬼，不忍孩子饿死，才每日趁天不亮，去买来白粥喂他？”
此时，一阵风过，仿佛有人在耳边喃喃道：“妾身柳氏，多谢两位恩人，但求善待我儿，来世结草衔环，必报大恩大德。”
恍惚间，风停了，再看那棺材，里面的女子瞬间皮肤塌缩，尸斑尽现，一股难闻的尸臭也弥漫开来。
张嘉闻捂着口鼻，凝结内力用力一挥，将棺材板重新盖好，再收了六丁纸人，才说道：“咱们走吧，这女子魂魄已散，稍候再寻人为她重新下葬。”
阿蓠点点头，便抱着孩子一道原路回去了。
孙婆婆粥坊今日还是客似云来，好容易半上午可以休息一会，母子俩却心神不宁地，频频望向门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