轩辕离的手指在琴弦上拨了两下，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，像是瓷器碰撞，又像是泉水叮咚。
“开始吧。”
雪阑没什么动静，主要是他平日里就没见过轩辕离动手，不知道这向来高高住在云端，与凡尘琐事不沾边的人，何时也开始喜欢理这俗世的事了。
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这个人很强。
他明明没有锋锐的棱角，没有久居高位的威严，更没有令人望而生畏的煞气。
然而，更多的时候是，他只需要平平淡淡的看你一眼，就已经直击人的灵魂深处。
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好像在他的眼底都无所遁形，似是把一个人扒光了，赤裸裸的让他站在阳光底下。
就如现在，他就那样平静的侍弄他的琴，带着不理俗世的意味，可他平静的告诉他说:“你可以开始了。”
如此，雪阑的气势就先矮了几分。
“冰川！”
雪阑声落，比试台上好像成了一个冰原世界，那些冰片片翻飞，竖立起来，围成一面面冰墙，将坐着的人困在其中。
轩辕离拨动琴弦的手悠悠然的，让人有一种荒谬的错觉: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，主人心血来潮，携琴盘腿随意的坐在青草地上，他正对着缓缓流过的河水，微微动了指尖。
随即，琴声也像流水一样泄了出来，两相应和，现实是雪阑的冰墙立刻就分崩离析。
他再次将冰凝聚，化成冰剑，射将出去。
天空中这时下起了雪，只是那雪纷纷扬扬的，只下在轩辕离的背后，等都凝实了，就是散着晶莹如玉般的光的六菱霜花，如梦似幻。
下一刻，霜花旋转着，它转得好慢，就像轩辕离这个人一样，明明是放慢了千倍万倍的动作，眨眼却已至眼前。
六菱霜花将冰剑击散，星星点点，碎得彻彻底底，有两支幸运的逃过了霜花的追逐，一左一右冲着轩辕离过来。冰剑正正停在轩辕离的一左一右，两只眼睛前面，不过一寸，这双眼睛就会从此消失不在。
雪阑想毁了轩辕离的眼睛，他真的讨厌死了这双清透的容不下一丝杂质的眼睛。它没有色彩，又像万般颜色皆在其中，它没有情感，又像万般情感皆已收纳。
它幽幽的，深不见底，却是恰到好处总能让人在不经意间读懂它在表达什么。
那双眼睛会说话，它把它主人想传达的信息一字不落的告诉你，甚至可以不经过你的同意，深深印在你的灵魂识海，让人避无可避。
他，要毁了那双眼睛。
“啊！”血和着泪从雪阑的眼眶里流出。
雪阑痛苦的捂眼，声音颤抖不已，“我的眼睛怎么了！啊——啊——，我看不见了，我的眼睛看不见了。轩辕离，你好狠的心，你毁了我的眼睛，你毁了我的眼睛！轩辕离，我要你死，你去死！”
雪阑胡乱的出招，宛若疯魔。
灵魂深处，那道平静清冷的声音清晰得无以复加。
“我的人，也是你动得起的，你问过我了吗。”
轩辕离收了琉琴，无视雪阑的惨状，飘然下了比试台。
雪诚惊得站起，“阑儿！”
追随着那道青色背影的眼睛逐渐加深，熊熊燃烧，仿佛能喷出火来。他用尽心血培养出来的弟子就这样毁了，毁在了轩辕离的手里。
这个人，是雪瑶的儿子！
雪诚朝雪瑶看了一眼，他的好妹妹高高的坐着，她的旁边，是这个大陆的统治者，她是高贵的帝后。她的儿子伤了他的嫡传弟子，她也不见有什么别的情绪，似乎这一切再理所应当不过了。
她藐视众生，也藐视雪域的一切，包括他这个哥哥。
“雪瑶，我的好妹妹，真是好啊，好得很！”雪诚捏紧了拳头，一拳狠狠的砸在桌子上，桌上片刻后裂开了一道道的裂缝，昭示着这人的愤怒。
轩辕离回到雪衣的旁边。
雪衣关切的问:“伤到哪里没有啊?离离。”
“你该是知道我的。”
“那是当然了，我们离离无所不能，怎会输给雪阑那样的杂碎。”
“哦?雪阑是杂碎？”轩辕离难得多了一丝生动的表情，他挑眉问雪衣。
“自然，和离离你比，他就是。”
雪衣甚至觉得和雪阑那样的人动手，是脏了轩辕离的手。离离的手是用来抚琴的，怎么能用来打打杀杀呢？
轩辕离面无表情，眉间还有一点点皱着，“雪衣，你输给了一个杂碎。”
雪衣微僵。
轩辕离的话不轻不重，也没有要责怪雪衣的意思。雪衣知道，轩辕离只是不满他这样伤害自己。
他有多久没见血了?他都有些记不清了，有轩辕离在，他想蹭破一点皮都难。
雪衣嘟囔道:“离离，别生我气，就这一次，为了浅浅，可以吗？”
“下不为例。”
“好啊，下不为例，下次有危险，离离护着我。”